【策藏】章二 归
待他归时，雪歇初晴。
有暖色的光自重重云层落下，落至他身，留下修长的影。
他一身戎装，轻步前行。
有略带寒意的清风路过他身边，他抬起眼，树影婆娑，霜色树叶簌簌落下，融入积雪。
再走几步，澈蓝的湖便跃入视野之中。
他遥望着彼岸堆满积雪的山路，看或起或伏的山峦若隐若现的黛色，看交错林立的冬树重重叠叠的雪色，看清瘦修长的男人干干净净的金色。
看得不自觉驻足。
屏住呼吸，神经紧绷。
此时于彼岸的那人，依稀还是他离去时的衣装，容颜仍然模糊不堪。
他却即时描画出对方的眉眼，勾勒出对方的唇线。
生动得仿佛近至眼前。
非梦亦非雾，也不再消散。
只隔着一个湖。
他垂下头，扬起唇。
唯笑君痴。
但谁不痴。
他乘上小舟，过了湖。
视线胶着，只见男人的容颜于眼前逐渐清晰。
一如他适才勾画的那般模样。
他缓步上了岸，抬起头，与男人静默对视。
沉默间，看男人微微弯了唇角。
眼中似有零落的星辰，星光烁烁。
他便也笑起来。
又向前走了几步。
行至对方身前，差两三步就擦肩而过的地方，停住了脚步。
持枪的手稍稍松开了又握紧，他略略别过头去看对方。
想要做点什么。
想要对对方做点什么。
被安静注视的男人没有回过头，只是沉默的望着远方，视线却没有一个焦点。
感觉到了对方无言的紧张。
李闲江收了枪。
又往前走了三步，走到对方的身侧。
转过身。
和对方并肩而立。
仿佛从未离开过。
他微微抬手，想去抓对方垂在身侧的手。
却刚好轻撞到对方伸过来的手。
好像又有了一刻深切的心动。
他下意识的将对方的手指抓进手心。
也没有用上什么力道，只是轻轻的拉着。
像是一个极尽温柔的囚牢。
突然飘起了细雪。
一点又一点，一朵又一朵，安静的落下。
正是——落花时节又逢君。
“那坛酒确实不错，我带来了留着的一半。”
他听见男人开了口，是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音色，却也着实久违了。
带着一点不加掩饰的笑意，那声线一点也不抖，是真的沉稳。
“好。”
他微微扬起了唇角。
“屋外的梅花又开了，一起赏吧。”
“好。”
听见他毫不犹豫的回应，男人沉默了。
小小的沉默里，他略略侧过头去看对方。
看见了对方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。
是真的很开心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
他说。
下一刻，他被男人大力的拥抱了。
温暖的感觉，驱散了最后一点入冬的寒意。
他愣了一下，笑了起来。
抬起手，轻轻的回抱着对方。
像是拥着易碎的至宝。
——也的确是他此生的至宝。
只是，并不脆弱。
他很早以前就知晓了，这是一个坚强的男人。
坚强到即使他离开……
对方也会好好的活下去。
这或许就是为什么他从来不向对方许诺何时归来。
而对方也不会问。
一如此刻，他不会开口问对方究竟在此地等了多久。
而对方也不会提。
“恩。”
只听见一个极力压抑情感的单字重重的落下来。
砸碎了心墙。